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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鳴:假辮子和官話

張鳴:假辮子和官話

  

  清朝最後十年,清國留學生去日本的最多,因為一來成本低,手續簡便,連簽證都不要,買張船票就去 了,船票又不貴。二來,中國人認為,留學是為了學習西方,日本人學西方學得最好,有現成的經驗,我們只需要把這經驗學過來,就萬事大吉,省事省力。去日本 留學,變服飾沒有問題,日本的和服,多少有些唐人的餘韻,讓穿慣了滿人“胡服”的漢人留學生,還感到有些親切。學日本學生,穿日本校服,或者學日本官員穿 西裝,也都沒有問題。因為,清朝的體制,對人們穿什麼,沒有明確規定,有這個空子,可以讓留學生們鑽。但是對於腦袋後面的辮子,就不一樣了。對於漢人來 說,那是歸順的象徵,對於滿人,則是國族的標誌。所以,剛去日本的留學生們,雖然一下船就感覺到了辮子的尷尬,但多數不敢輕舉妄動,只能像魯迅說的那樣, 把辮子盤在頭上,扣上帽子,隆起一座富士山。

  隆起一座富士山,依然掩不住辮子的存在。進澡堂洗澡,要遭遇日本下女的嘲笑,走在街上,也會 被一群小孩子追在後面罵“強強”(日語,豬尾巴的意思)。當然,進了學校,也擋不住日本同學異樣的目光。到了日本,儘管有官方的留學監督管著,但畢竟難免 遭遇革命黨人,革命黨的宣傳,關於民主共和的思想,倒未必能聽進去,反滿的主張肯定是易於入耳的。甚至那些官派留學日本學軍事的,也照樣聽得進去。好多日 本士官生。回國之後倒不見得還想革命,但在日本期間,好多人都接近革命黨。箇中的奧妙,很大程度上在腦袋後面那根辮子,已經實行西式改革的清政府,遲遲不 肯放棄辮子,依舊把有無辮子作為政治正確與否的象徵,實在是大失策。要知道,既然學西方,而在西方人眼裡,中國人的辮子,就是一種落後、愚昧而且醜陋的象 徵。把辮子說成豬尾巴(pig tail),其實是西方人的發明,日本人不過拾人牙慧而已。

  不過,清國留學生回國之後,腦後就不好這樣空著,無論做官,為軍還是做公辦學校的教師,都得 買條假辮子。回國沒了讓人嘲罵的環境,而且飯碗要緊。上班公幹,或者參加典禮的時候,不管真假,腦後都得垂條辮子。當然,各級長官也都知道這些人的辮子是 假的,沒人說破,更沒有人揭開帽子看看。只有少數有真辮子的同事,總是在背後嘀嘀咕咕。也有一班兒街上的閒人,就像現在喜歡追究女星胸的真假一樣,指指戳 戳。現在是發現一個隆胸的,興奮半日,當初則熱衷在男人腦後找蹊蹺。其實,找了,說了也白搭,因為即使個別人告到衙門,衙門也從不糾治。

  其實,既然學習西方,西方的價值觀審美觀就必然要進來,在鄉下,已經習慣了留辮子的農夫農 婦,也許依舊以一根油黑粗亮的辮子為美,但城裡人,尤其是能接觸到西方文明的人,早就變了。自古以來,政治的道理,總是抵不過生活的道理,除非有強權壓 著。強權壓不住,就只能變通,明明知道這些人辮子已經剪了,硬是假裝不知道。只要你肯裝上一根假的,我就權當你是真的。這情形,有點類似於現在的官話和套 話,沒人信,即使再高的官兒,私下裡也說,他也不信。但到了官面上必須這麼講,不講,政治上就不正確。其實大家都在裝,上面則假裝不知道大家在裝。一個報 告,一個檔案,甚至一個課題,具體內容另當別論,只要按上一個官話套話的帽子,就算政治上沒問題了。就像東漢時期,孝道是人人都講究的大帽子,有儒生跟老 婆做愛,也要先講一番道理,說這是為了履行孔子不孝有三,無後為大的理論。

  從本質上講,辮子也好,官話也好,都不應該是政治正確或者政治忠誠的象徵。或者說,政治正 確,沒有什麼象徵。現代社會,民眾的根本利益,才是政治上的正確所在。如果總是追求象徵,把根本忘了,象徵就成了假大空。老捧著假大空談政事,政事就也成 了假大空。這樣的假大空到處走,走在堂皇的廟堂之上,讓百姓講誠信,豈可得乎?

張鳴:用權力來賣書

  

  張鳴

  只要是寫書的人,當然都想讓人看自己的書,即便是學術著作,如果能賣好,作者沒有不高興的道理。不過,不打算讓人看自己書的也有,某些領導,弄兩本自己署名 的著作,裝點一下門面,也就成了“學者型”幹部了。還有些學者,找些文字拼成若干著作,只印兩本,一本上報,一本自家留著,專為評職稱用。其實這樣的人, 多少還有幾分羞恥感,有點自知自明,知道自己弄出來的是什麼貨色,不好意思去丟人現眼。但是,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,裝門面的書,評職稱的書,也有人能設法 賣出去,真不知道是誰的錢這麼好賺。

  明明就是憑職稱的所謂著作,買書號出的,這種書超爛,出版社連上市都懶得費事,職稱評上了,學者居然想把書賣出去。於是就著書來開課,上課的學生,不買這本 書(專項指定參考書),考試就不能及格,從老師手裡賣書還不能打折,也不許買老生的舊書。一學期一學期地這樣賣下來,時間雖說長點,但總可以把書號錢收回 來。當然,如果該學者有點來頭,能到處走穴辦班講課,賣書就無需這樣勞神,找個大點的國企,老總一句話,成百上千冊的書就銷掉了。至於領導的書,如果他真 的想賣的話,當然更容易,有那麼點意思,下面的人就給你辦了,想賣多少都沒有問題,本系統內就可以消化。生平所見最好賣的書,是稅務和黨建類的讀物,只要 是專門出版社出的,攤下去,有一本賣一本。有時買家單位甚至連書都不要,說是別發貨了,發來了我們還麻煩,你把發票收據準備好,我們給你打錢就是。依權賣 書,書肯定能賣出去,權大大賣,權小小賣。

  這樣的書賣出去了,但不能保證別人會看。除非強逼著人家考試,而且專考你書上的內容。這樣就太過分,即使開課的學者,一般也不會如此霸道,只要學生買了他的書,參考不參考的,他也就不在意了,到時候閉著眼睛給分就是。

  依權賣書,古人也幹過。據清人記載,至少有兩個清朝的官員,也利用手中的權力強銷自己的著作。一個是祁寯藻,一個是徐松。後者名氣不大,但前者十分有名,官 拜一品,位極人臣。當日太平軍興起,清朝上下束手無策,到處傳敗績,只有湘軍還能打幾個勝仗。咸豐皇帝一高興,就要賞給曾國藩湖北巡撫的實職。祁寯(讀音 同俊)藻在旁陰陰地說,曾國藩不過一在籍侍郎,猶匹夫也,一匹夫振臂一呼,應者雲集,恐非朝廷之福。結果,活生生把咸豐說得轉意了。使得湘軍的發展,受限 制了好些年,當然,太平軍被打平,也就晚了好些年。此公在北方,由於官做的足夠大,即使在民間,也很有名聲,鬧義和團的時候,有的地方的壇口,還有供他神 像的。

  不過,像祁寯藻出這樣餿主意的人,為自己弄錢,可一點不含糊。在江蘇學者任上,讓諸生,也就是眾秀才買自己的書。秀才買,渴望做秀才的童生們,就更踴躍地 買。一省的學政,不僅管著秀才,而且還負責主持童生的進學考試(院試),通過了學政這一關,才能做進學回家做秀才。無獨有偶,徐松做湖南學政,也比著來, 讓秀才們買自己的著作。只是,江蘇地方富裕,人乖巧,買幾本學政大人的書,沒什麼大不了,買就是。可是湖南人人稱騾子,倔人多。學政賣書的事,被反映上 去,都老爺(御史)一紙彈章,徐松的烏紗帽就丟了。其實,徐松還真是個不錯的學者,所著邊疆史地的著作,是分量的,儘管賣的有點強人所難,但買來之後,還 是可以看看。而祁?藻的書,無非高頭講章,讀不讀都沒有什麼大意思。

  寫書是個雅事,但寫了之後,強人去買,就變成惡事醜事了。說起來,這樣賣書掙的錢,比起從其他名目弄錢,還是小數目,但無論古今,只要有人這樣做,還是覺得噁心,為什麼呢?有辱斯文。其實,清朝兩個依仗權力賣自己書的人,似乎都不是貪官。祁?藻的家我去看過,不過是一片比尋常百姓家稍好一點的平房。祁?藻 自己說過,他們家鄉山西壽陽就是有經商的習慣,新婦入門,給十斤棉花,讓你自己織布去賣,輾轉生利,以後再就不給你買衣服了,全憑自己。婦人織布賣,作為 爺們,寫書當然也得賣,不賣,不是白寫了嗎?不過,在那個時代,做依權賣書的買賣,風險還是挺大的。祁寯藻命好,如果當初被人揭發,也許後來就做不了那麼 大的官了。

張鳴:繼承危機與中國的轉型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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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關於中國政治,眾所周知的一件事是,儘管到了21世紀,其實中國依然沒有走出傳統政治的陰影。而中國傳統政治最大的困惑,就是繼承問題。換成現代政治學的術語,就是政權難以和平移交。用中共熟悉的話語來講,就是所謂的接班人問題。

  在西周的封建制時代,繼承問題相對簡單。因為整個封建王朝都是按大小宗的宗法結構建構的,嫡長子繼承製度,基本保證了繼承的穩定性。只要按以嫡以長的原則選擇即可,因為這種選擇,是唯一和絕對排他的。但是,在傳統帝制制度裡,雖然理論上嫡長繼承原則還在,但由於宗法制已經破碎,基本上沒法按老規矩來了。皇帝儲君的選擇,概括起來,大抵有兩種程式,一種是血緣認證,一種是權威認證。第一必須在老皇帝最近血親關係人做抉擇,如果皇帝有兒子,就在諸子之中選一個,如果沒有兒子,就在血緣較近的下一代宗室選擇。是為血緣認證。第二,選擇之權掌於權威。如果老皇帝在,由老皇帝親選,如果老皇帝不在,則由太后或者朝中權勢最重的人組成的重臣集團來選擇。是為權威認證。最佳的方案,是趁著皇帝健在,預立太子,確定儲君。讓儲君在皇帝的卵翼下,逐漸學習如何治理國家,等到老皇帝一死,就可以平穩地交接。

  但是,皇宮裡的父子關係,比不了山野的村夫。父子基本上見不到面的,說感情都是理論上的。也就是說,因為奉行儒家倫理,才有所謂的父慈子孝。實際上更可能的是父也不慈,子也不孝。如果儲君長大成人,而現任的皇帝依舊不死,父子間就難免生出嫌隙。一個著急接班,一個還沒做夠。年輕的嫌老的昏庸老朽,年老的嫌少的少不更事。弄的不好,就會起衝突,不是老的換了太子,就是少的提前搶班,把老的供為太上皇。所以,儘管大臣們都認為預立太子,是早定國本的百年大計,但還真的就不一定能保證穩定交班。更何況,即使皇帝沒打算換人,後面還有想搶的,皇帝其他的兒子,衝上來搶班奪權的事也不鮮見,比如李世民的玄武門之變。康熙兩立太子,都在諸子爭奪中中道而廢,最後留下了雍正繼位的千古之謎。

  中共建政,實際上延續了傳統政治的繼承難題。由於種種原因,中共沒有像許多東方國家那樣,搞家族傳承。於是,傳統政治中的兩項繼承程式,只剩下了一項,即權威認證。由現任權威還活著的時候,預先挑選接班人,用逐漸樹立接班人權威的方式,實現權力交接的過渡。顯然,我們看到,由於缺少了一種程式,這種方式動盪更大。只要接班人被確定下來,就會跟現任的最高領導人產生矛盾。毛劉之間的矛盾,甚至要靠毛髮動一場摧毀體制的革命來解決。但新立的接班人,幾乎不旋踵就和毛產生矛盾,需要再次付出重大代價後被搞掉。此後一直到毛澤東逝世,接班人問題始終沒有解決。鄧小平在後毛時代當家做主,顯然不是毛屬意的接班結局。

  鄧時代,這個問題依然困擾著最高當局。作為沒有最高領導人之名的實際最高領導者,在選擇接班人問題上,屢次受挫。由於他的權威強度,要比毛澤東低一個檔次,因而增加了權威認證的難度。他選擇的接班人,即使在黨內合法性都不夠充分。這也是胡耀邦和趙紫陽兩次政治風波,兩次繼承危機產生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。鄧之後,中國進入後威權時代,黨內實際上不存在過去那樣的權威。雖然在退出舞臺之前,鄧指定了兩任接班人,但兩任接班人的地位,其實主要是靠鄧最後啟動的經濟騰飛獲得的經濟成績來穩固的。儘管如此,比較而言,胡溫結構比起當年的江朱結構,威權更低,已經不是權威的江澤民,依然能夠部分地發揮作用。

  雖然依照新時代的慣例,經過大佬們的協商和博弈,中共提早選擇了下一代的接班人,即今天落地的習李體制。與此同時,“打江山坐江山”的說法再次甚囂塵上。人稱“太子黨”的勢力從商界轉向軍政兩界,大有捲土重來,全面接班之勢。太子黨憑藉革命時代的家世資源當家做主,似乎成為新一代接班模式的一種選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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